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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早就醒過來,在這樣天還未亮的零晨四點,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不禁又想起了你,從我腦中不斷閃過種種記憶,不知不覺你已經離開我八個月了,這段逝去的光陰、掩映的歲月,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每每想起你離開那一天的情景,真是一場惡夢,這惡夢沒有邊際,也無從逃避。

當天早上你說肚子有點點痛,我跟二姐就帶你去醫院急診,當時你還小跑步從你家巷子跑出來上車。本來以為只是便秘,後來到醫院檢查才知道你肚子上有個很大的動脈瘤,醫生覺得很危險,但是又因為你年紀大了動傳統手術有危險,手術完也可能有洗腎的風險,所以只能先進加護病房觀查。

送你進加護病房時,你還精神很好,我餵你吃了點牛奶麵包,你也跟我說了些話

【我是絕對不洗腎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的爸爸。】

【洗腎後的病人都變得很難看,我是寧可死也不能變成這麼醜的】

【把拔,沒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愛漂亮,我知道我不會讓你洗腎的】

【唉,妹妹呀,你說我是不是人生走到盡頭了?】

【不會的你命多硬呀,你總是關關難過關關過,跟陳水扁差不多】

你聽完哈哈大笑,用你一慣豪邁的笑聲。然後我離開加護病房,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內心很睹定你還是會跟之前一樣,順利走出醫院。

晚上七點多,醫院打來說你一直在喊肚子痛,我跟二姐三姐馬上趕去醫院,一到病房就聽到你在尖叫,那個聲音當場讓我崩潰心碎。你跟著蔣中正的軍隊來台灣,雖然不是什麼五星上將,但是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殺人也不怕,我從來沒有聽過你大聲喊過身體的不舒服,但是那天的尖叫聲我現在回憶起來那種驚心動魄的感受竟然還是如此清晰。

醫生來說,如果不開刀,就只能給他止痛藥,但是依照他的身體情況,有可能給止痛藥他會隔天醒過來,但也有可能就此沉睡。

請示過媽媽之後,決定給他止痛藥讓他先暫時緩解那種痛苦。接著我們進去病房看他,打完止痛針他已經平靜下來,我走進病房到你床前。

【醫生怎麼說?醫生來了嗎?如果我開刀會好嗎?】

你自己拔下氧氣罩微弱得問著我

【醫生說你會好的,你不要擔心,醫生等下就來了。】

聽完我說的,你看著我點點頭,然後一直望著天花板。

【現在幾點了?】

【八點十五分】

【已經八點十五分了,探病時間過了,你回去吧!】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你睡覺吧!】

我很安心得離開病房,因為此時你意識那麼清楚,你知道現在幾點幾分你甚至於那麼清楚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你知道探病時間過了我必需離開,你還是以前那個老奸巨猾腦筋聰明的林先生呀!

九點多我們又被通知來到病房,因為你心跳變慢。明明前一小時還能用很清楚的思緒跟我輕聲對談,後一小時再見到你時,我叫你喚你,你除了眼睛微張看了我一眼,接下來你連抓住這世界的念頭都沒有,就這樣走得又急又快。

 

從外面趕來的四姐夫一進病房就趴在你耳邊對你說:【爸爸,等下你會看到一道光,你就跟著佛祖去吧!】

我見狀嚇得衝過去你耳邊大喊:【爸爸你不要聽他亂講,你那裡都不準去,你要活著我要你活著,你不要聽他亂講他在亂講!】

看著儀器上的心跳跟血壓慢慢下降,我仍然不相信這是你走之前的預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的到來。我緊握著你的手,一直哭泣一直哭喊要你醒過來,你的手心從溫暖漸漸失去溫度,那種冰冷傳到我手裡,幾乎徹骨。

直到儀器上呈現一條直線,我絕望得走到病房外放聲大哭,三姐過來抱住我說:【你不要這樣,你不要哭了,爸爸已經走了,你不要這樣】  

窗外一片朦朧,雨絲橫橫斜斜得流散著,站在床邊的我就只能讓這種焦急絕望的心痛對我予取予求。

把拔,你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好嗎?是不是依舊把自己打扮得瀟灑而有格調?是不是依然只穿Dunhill的襯衫跟Bally的皮鞋?是不是每天去天堂的菜市場要魚販把最貴的魚拿出來賣給你?

 

這個家的溫度一直是隨著你跟母親的出現而隨時改變,有你在的地方,就像冬天午後的陽光,溫暖不刺眼,令人想舒服得打瞌睡 ; 有媽媽在的地方,家裡就有如古墓般傳來陣陣的陰涼。

從以前到現在,我們似乎就在比看誰能逃得遠。小時候你總是早出晚歸,留我們跟媽媽在家,那時候我心中暗暗立志,這一回合讓你贏了沒有關係,長大以後,我一定要比你更早出門更晚回家。

等我長大之後,我已經有藉口有理由早出晚歸,而你索性就逃到國外去,依然留下媽媽跟我們,這一回合,還是你贏了。

等你到最後生病的這短短階段,你出不了遠門,所以換我留你跟媽媽在家,我以為至少能扳回一成,沒有想到過沒有多久,你逃到另外一個世界….最後這一回合,你不止贏了,還大獲全勝。

失去你的痛苦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會因為你而變得更強壯,雖然我成為不了你心中所希望的那樣翻江倒海,但我盡力去當一個擁有魔法的精靈,去創造自己的命運,改變自己的人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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